——1938年春

    罗介亭带着赵铁蛋跟着何阎王离开了,白丽梅望着奶娘插上门栓的背影呆住了。她张着手,感觉自己的手里好像还捏有丈夫的围巾。

    白丽梅似乎不明白怎么前一刻,丈夫呼吸的热气还在自己的眼睑上,后一刻,人怎么就骤然不见了呢?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问丈夫要跟着何旅长去哪里、做什么。直到轻重不一的快速脚步声,由近而远地再也听不到了,白丽梅也没有从茫然中醒过来。

    奶娘转回身就看到白丽梅那失魂样子,似乎刚才那个给男人整理围巾、安安静静说“我在家等你回来”的是别人。她伸手揽着白丽梅拥她进屋。白丽梅是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,以至奶娘把她当作小时候受惊生病了去对待。

    奶娘在把白丽梅塞进热乎乎的被窝里后,还一下下地轻拍她的后背,嘴里轻哼着十年前她常听的小调,令她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,回到了姨娘还在的时候,姨娘也是哼唱这样的小调哄自己睡觉。不知不觉的,她就睡沉了。等她被尿憋醒时,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。她赶紧起来穿衣服。

    听着屋子里有动静,奶娘在厅里问:“姑娘,要起来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奶娘,什么时辰了?”

    “快午时了。”

    白丽梅收拾好自己,洗漱后在中午的时间吃早饭。

    “姑娘,早上在院子外面说话是谁?”奶娘陪着她吃饭。

    白丽梅拿着肉包子的手顿住了,她支吾了一下,才小声回答奶娘:“是乔团长的上司。”

    奶娘闻言瞟了自己抱大的孩子,立即低头吃萝卜丝汤。权当自己没问刚才那句话。她只看到那个魁梧男子的身影,但他身上传递出来的煞气是遮掩不住的。那绝对是没少见血的人。

    吃了饭,奶娘见外面的日头看起来还挺好的,就对白丽梅说:“姑娘,眼看着过年了,趁天好我再去买点儿年货。你有什么要吃的吗?”

    白丽梅顺口答道:“我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吃的。看着买就行了。嗯,就是布庄的绣活,奶娘,我觉得现在没什么事儿,还是继续做了。那个正月不动针线的规矩,太太不在跟前,我们也别死守了。”

    没钱的时候就别守死规矩。得先有吃有住,能活下去了,再讲那些规矩吧。

    奶娘痛快地应了。她说:“那你就继续做了。一个月能挣上三、两块大洋,不管多少,也能填补下家里的开销。可惜鞋铺这时节不放活了。唉!我那时候怎么没想着跟你一起学会绣花呢。我去布庄看着领活了。”